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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珠夫人续写】似是故人来(95)

【诀别】

 

(本章字节:7411)


翌日晨醒,方海市惊讶自己竟从昨日下朝后,无知无觉睡至了第二日清晨,只道此番虚弱来得猛烈。

 

玉苒欣喜若狂,竟是连洗漱之水都未端来,先捧了参汤来:“娘娘,先用了这人参鸡汤吧,奴婢令小厨房煲了一下午又一夜!”

 

方海市瞧了瞧外头,疑惑道:“已至卯时了,怎么不见方医官来取血?”

 

“娘娘!”玉苒心疼道:“你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厥,那昭明宫亦是心知肚明,怕是今日不敢来取血了!”

 

“怎么可能!解药不可停,擢了冰菊来问问,怎么回事。”方海市说着,又乖巧地接了参汤,连忙喝起来。

 

不过须臾,冰菊便匆匆入了内,禀告:“娘娘,方医官一早便来了凤梧宫,道今日不取血了,爷昨日突然犯了心疾,怕是血气逆流,故而先停了解药,过两日再说。娘娘一直睡着,故而冰菊一直未同娘娘禀来。”

 

“犯了心疾?”方海市惊问道:“现在如何了?”

 

“娘娘放心,睡了一夜,好多了。昭明宫来禀,帝师爷一早去了廷尉,瞧布防去了。说是昨日接了线报,帕罗和塔尔端双双毙命于吐火鲁境内!怕是两国都要朝我大徵出兵了!”

 

“帕罗和塔尔端死了?!”方海市心中一抖,想起那日方诸同自己说道的黄金蕈与青梅酿一事,心中不免被此事牵起来,道怕是今日朝中定然会有人上奏,便连忙灌了人参汤,起身去洗漱,着急忙慌去上朝了。

 

待到午间,方海市下了朝,却并未回宫,乃是与张承谦、周幼度等人,在偏殿议事,穆德庆匆匆来禀,道是帝师在昭明宫布了家宴,要各位前去共用。

 

方海市心中疑惑,瞧了时间已至午膳时分,自己光顾着聊了国事,竟忘记了用膳,此番昭明宫邀约,恰好去瞧了那人如何了,便连忙起了身。

 

“娘娘,”穆德庆道:“帝师爷说,请张大人与周大人一同用膳。”

 

“嗯?”方海市不禁一惑,又瞧了张承谦与周幼度皆是满眼疑惑,那周幼度更是尴尬,应又不是,不应又不是。

 

“那就一同去吧。”方海市随即心中欢愉起来,那人竟是连周幼度都邀请了,便是心中郁结已散,便对穆德庆道:“去备了马车来,快些去,免得帝师爷久等了。”

 

穆德庆瞧了方海市满脸欢颜,亦是喜上眉梢,忙不迭去备车了。

 

待三人至了昭明宫,未曾想,竟是连赵宣亦在!方诸竟命人在正殿备了一桌子酒菜,将方卓英、陈哨子、格塞、金平、方时理,竟是统统留在了桌边。

 

众人见了太后前来,仍旧是行了君臣之礼,而后纷纷入座,方诸亦是露出难得的笑容,瞧了每一个人。

 

“帝师......为何今日大摆宴席.....”方海市心中疑惑,乃问道。

 

“本公瞧着,快中秋节了,想与大家聚一聚。”方诸应道,方海市瞧了他,脸色红润,无不妥之处,又想着今早玉苒提了他昨日犯了心疾,可眼下瞧来,竟是正常。不知为何方时理今日不来取血,然现下人众多,亦不好开口相问,只得把疑惑摁了下去,说道:“中秋甚早,还有数十日才至,怎的今日提前这么多日来过?”

 

“本公只是寻了中秋为借口,与大家一聚罢了。”方诸仍旧自我打着圆场:“你偏要如此认真!”

 

“也罢!”方海市只得换了一副笑脸,自己举了酒杯:“那本宫便不扫帝师爷的兴致了,那今日便是,我们的中秋吧!”

 

见太后举了杯,众人纷纷附应,共举了手中的杯子,饮了这第一杯酒。

 

“我很久未曾见过如此热闹的家宴了。”方诸笑笑,环顾了周遭众人一圈,竟是用了“我”来自称:“这些年,你们随我征战南北,在这勾心斗角的宫中,于风云诡谲的朝堂之上,若无你们,我方诸一人,皆是无法顾全大局。”

 

众人皆是一愣,不知帝师爷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究竟是何意,一时间众人纷纷静默,只有方时理和金平二人深知其由,二人皆是低了头,忍了心中悲痛,假装了一脸祥和。

 

这顿家宴,虽一开始便有些奇怪,然众人各有各的性格,不过片刻,便仍旧是热闹起来,相互或是打趣,或是将以往之事拿来说道,或是贫嘴,一顿饭下来,倒是亲亲热热。

 

金平瞧了这一桌子人,心中暗暗心疼,大都是方诸身边跟随了多年的人,却不知这顿饭包含着这世间最痛苦的离别。他不敢去想明日之事,若这世上没了方诸,眼前的这些人,将何去何从... ....

 

一桌子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虽各人心思不同,然这一切尽收周幼度眼底。他隐隐明白,这一桌子“家宴”,并不简单。

 

待家宴用毕,方诸遣了众人散去,果真独独留了周幼度,将人请进了书房,又令金平守了门口。

 

“帝师爷,这并不像您平日的做派。”周幼度开门见山。

 

“你像极了我,却又比我张扬些。”方诸举了茶勺,一如自流觞回来后,第一次将人请进昭明宫,第一次为他舀了茶一般对坐。此番他仍旧留了周幼度,仍旧舀了茶予他面前的水杯:“请。”

 

“帝师爷,海市有您这样的夫君,幼度自知,这一生都无法获得她的芳心。并非幼度不优秀,而是没有在您之前,先遇到她。”

 

方诸心中一颤,绝顶聪明如他,已猜测到了自己与方海市的真实关系。方诸面上一笑:“姻缘自有天注定。日后,你可有其他打算?”

 

“侍一位明君,创一番志向,娶一房媳妇,养数个孩儿。”周幼度道:“帝师与娘娘相敬如宾,伉俪情深,是幼度先前看不明。而今幼度心中明朗,但幼度敬娘娘英勇,深得帝师真传,日后定然将陛下教导成一方明君,故幼度原意留下,居庙堂之间,为国筹谋,以壮己志。”

 

“婚姻之事,你亦想清楚了?”方诸再问:“我原以为,你会终身不娶。”

 

“现下并无良缘以令幼度心动。”周幼度笑道:“兴许,帝师可以为幼度做媒。”

 

方诸笑笑:“我亦没有这个能力,能在这世间为你周大人寻一门你尚瞧得上的好姻缘。”

 

“毕竟,最好的姑娘,已被你帝师爷夺走了。”周幼度笑道,细细瞧了瞧方诸逐渐有些灰败的脸色,心中隐隐担忧,却仍若无其事道:“帝师请放心,幼度会全心全意,于朝堂之上护好娘娘,您若信了我,幼度必然身先士卒,帝师如何护娘娘,幼度便如何护娘娘,万死不辞。”

 

“塔尔端与帕罗皆同一时间暴毙,你如何看待此事?”方诸又问道。

 

“帝师爷,此事您怕是有心无力了。”周幼度定定瞧了方诸,竟是鼻头一酸:“您今早去了廷尉瞧布防,幼度便知您早有谋划。无论您如何谋划,幼度日后亦会辅佐娘娘,按了帝师的心愿来行事。若吐火鲁不战,我大徵定当全力以赴,与利亚塞和注辇两地同时开战,令注辇首尾两端顾之不及,若吐火鲁亦应战,幼度定然会劝了娘娘,放心御驾亲征,领兵三方交战。这天启,幼度若有幸,必然替她守着。”

 

“你很自信。”方诸嘴角一牵,喃喃道。

 

“这自信,源自于帝师爷。”周幼度举了茶杯,仰头一饮而尽:“这大徵,日后人人都会记着您。我们,都深受帝师福泽。”

 

说罢,周幼度起了身,一拱手:“帝师爷,幼度还有事,先行退下。”

 

“嗯。”方诸点点头,瞧了周幼度行至书房门口,突然一转身,庄重跪下,亦是朝自己行了从未有过的叩首礼,而后起身,自行开了门离去。

 

这世间,仅有周幼度一人,于这纷纷然然的喧嚣中,瞧清楚了自己,直至灵魂。

 

方诸哑然笑道,胸口一呛,一丝血迹从嘴角流出。方诸连忙用手擦了,喘了喘气,对了门口叫道:“金平,去把玉苒唤来。”

 

“是。”金平应道,连忙撒了步子,朝凤梧宫奔去,一刻都不敢耽误。

 

待玉苒至了书房,金平又将门牢牢阖上,好令二人如之前周幼度那般可以安安静静说了话来。

 

“奴婢,叩见帝师爷。”入了书房,见方诸坐于桌几前,仍旧与之前那般严肃,玉苒便规规矩矩行了礼。

 

“起来吧,坐”方诸轻声应道,这声音竟令玉苒有了一丝疑惑。

 

“为何要告诉公主,本公书房藏了与利亚塞的通信与线报?”方诸淡淡问道。

 

果真是什么都逃脱不了他的眼睛!玉苒心中咯噔一响,自知一时鬼迷心窍,犯了错,惹了公主与帝师之间生了罅隙,便磕了头:“奴婢知错。”

 

方诸不忍再责怪面前之人,人皆有私心,诸事于她身上皆是不公,她仍能保持一刻赤诚之心待了海市,已是难能可贵。

 

“本公不怪你。”方诸心中从未因此而责怪过玉苒。断了她与陈哨子的姻缘,自己本身有错在先,只是苦了这姑娘,若要再寻得一门好姻缘,怕是不容易了,人心本就付不起那么多次真心。

 

“我和阿旭瞧了你长大,你也随我们多年。私心里,本公向来当你是妹妹。”方诸缓缓说道:“你从来都不是普通的侍女。”

 

玉苒心中一惊,她竟是第一次听了方诸对自己说起这样一番肺腑之言,不免心中触动,嘴角微动了几下,竟不知如何应了她。

 

“你对本公所念多年,本公亦是心知肚明,然你并未像七七一样,得不到便毁。”方诸缓缓道来,竟将话题引至了数十年以前,令玉苒浑身一颤。

 

原来,他竟也知道,她对他是曾经用了心的。

 

“你是个很好的姑娘,断了你与哨子的姻缘,本公亦是无奈之举。”方诸说着,从桌子旁的木匣子边缘取了一卷文书出来,推向玉苒:“你对海市,犹如姐妹,本公希望你,永远与她相伴相依。你是奴籍,本公已将你从宫中奴籍中剔除,重新造了身份。日后,你便是辅国大臣张承谦的妹妹。他姓张,你本也姓张,并不算为你改了宗姓。张承谦已是答应了本公此事,日后你与他,便可兄妹相称。若你愿意,日后亦可拜见其父母为义父义母。承谦一家忠义,其人老实本份,而今亦有辅国大臣之位,你入他家族谱,日后若是有了好的姻缘,亦有了富贵出身,夫婿一家,自是不敢小觑你,这便算本公给你的补偿。”

 

几番话下来,玉苒竟是泪流满面,竟不知帝师爷果真情深义重到如此,连自己这般无名无籍的奴婢,他都放在了心里,便深深朝他磕了头,愧疚道:“奴婢谢帝师爷恩赐!日后定当尽忠尽善,守护娘娘,万死不辞!”

 

“如此,甚好。”方诸点点头:“那便回宫,好好陪着娘娘吧!”

 

“是!”玉苒应道,亦是再次叩首,方才退身离去。

 

屋内悄静,方诸连连喘息了几声,还想着再见一见陈哨子与格塞,然胸闷气喘之症已然绵延突起,方诸不知这是否是那乾坤丸之效果,想着还有诸多事情尚未交代,不免心中略略焦急起来,越是焦急,越是不知先办了哪头才好,或许,先去见见唯一才好,那是他最亲最挚爱的女儿,必定要趁了自己尚算清醒,才能去见了她一面,给小小的她,留下作为父亲在这人世间最后尚为康健的一面。

 

方诸想着,便自行起了身,勉力行至书房门口,开了门。

 

“爷,”金平瞧了方诸已是满头大汗,心中“咚”地一声犹如水面落下巨石般震动,连忙搀了人:“属下扶您回寝宫。”

 

“金平.....”方诸恍惚中见了金平人影重重的脸,只道来一句:“唯一......”便一头栽了下去。

 

方诸于中秋家宴之后,骤然倒下一事惊动了整个后宫。极为短暂的时间里,方卓英、陈哨子、格塞等人便是第一时间赶至了榻前,连尚未行至宫门口的周幼度,亦是被丁木第一时间半路拦下了,回到了昭明宫。

 

那厢方海市听了通传,亦是心中狂跳不止,又闻方诸倒下之前,只念了公主“唯一”的名字,便是想都未想,令玉苒抱了人便连忙赶至昭明宫,惶惶之下,不详的阴影已经笼罩了整个后宫。

 

一众人等皆是守了榻前,方时理诊了脉,眼眶唰地红了,克制了眼泪,跪于方海市面前:“娘娘......爷怕是挺不过这两天了......您要有准备.....”

 

“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方海市一脸通红,几乎不可置信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午间还好好地与一众人谈笑中举杯换盏,怎突然之间就.....就.....

 

她不敢相信,更不愿接受:“怎么回事......你说,怎么回事......是不是蛇毒.....还是说,酒......他中午饮了些小酒.......你说话啊!!!!”

 

方海市咆哮着,几乎听不到自己喉间的呜咽,只慌乱忙措地拧了自己腿:“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娘娘!!您要顺应突变!”方时理亦是泪目,哽咽着回道:“并非是蛇毒问题,娘娘已经尽了力取了血相救于帝师爷,只是帝师爷突然心力衰竭,五脏六腑皆是靠心脏提供机能,已均是无法再运转下去了.....娘娘,时理....时理尽力了啊!!......”说罢,便是呜呜直哭起来。

 

屋内一众人等皆是陷入一片痛哭,众人皆是无法相信,中午还好好的人,此番却突然倒下,大徵一代守护神,竟是要这般突然撒手而去,谁亦无法接受!何况这人,是自己追随了多年,敬仰了多年的人啊!

 

屋内瞬间一片低啜之声,只周幼度细细瞧了此间纷杂,又瞧了榻上之人,想着他突然把自己叫去问的那些话,心道冥冥之中,方诸似有预感自己将要离去一般,才会将自己擢了去问话,才会有了中午这么一桌奇怪的“家宴”。

 

然周幼度怀疑归怀疑,榻上之人已是面如死灰,这是不争的事实,亦只好默认了这一无法转圜的事实。

 

“海市......”一顿嘈杂声中,方海市听了榻间传来虚弱的呼唤声,几乎是一个激灵瞧了去,那人缓缓睁了双眼,虚弱至极瞧了自己。

 

一时间屋中皆是安静下来,方海市连忙瞧了众人,玉苒心领神会,将一众人等领至屏风之外等待,独独留了方海市与唯一在榻前。

 

“海市.....”方诸喃喃着,心想若这便是那乾坤丸生了效,自己多少竟有些不甘心,总归还有些话,是想对海市说的。

 

“我在。”方海市竭尽了温柔,将唯一放了他身侧:“听闻你想见见唯一,我将她抱来了...”说罢,竟是不能自已,满脸泪水已不知覆盖了几层。

 

方诸勉力伸了手,去抓了唯一小小的肉手。褚唯一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瞧了眼前之人并不陌生,亦常常去了凤梧宫来瞧自己,便流着口水,伸了手去抓方诸的嘴巴。褚唯一已能牵着蹒跚走路,令人欣慰的是,她学会的第一句话并非是喊“娘娘”,而是“爹爹。”

 

“爹爹....爹爹....”褚唯一含糊不清嘟囔着,方海市忍了内心巨大的苦痛,牵扯了一方笑容于嘴边:“鉴明....忘了.....忘了告诉你了,孩子最喜欢说的就是爹爹......她见了谁都喊爹爹.....”

说着,便伸了手将那正抓着方诸嘴巴的小手抓了来,引着她说道:“再叫一句,爹爹.....唯一,你再叫一句.....”

 

然这巨大的苦痛俨然已无法令自己保持眼前的清明,方海市无法自已,抱了褚唯一伏在榻侧哭得哀怮动天,方诸心中泛起巨大的酸楚,这一生,终将是负了她母女二人啊.....

 

可方诸亦无法将这点滴时间浪费了,只得又伸了手,紧紧握了方海市:“唤哨子来....格塞.....”

 

方海市连忙收了啜泣声,抱了唯一至屏风外,将孩子交给玉苒,又令了陈哨子与格塞入了榻间。

 

二人一入榻间,便是主动跪了榻前。陈哨子亦是惊慌失措,七尺男儿跟随方诸多年,也曾是个遇事从不慌乱之人,除了几次方诸于生死线上挣扎,他曾恐慌过,然皆不如此次这般心惊胆战。听闻方诸突然病危,陈哨子亦是想着,兴许如以往那般,仍有转圜,毕竟帝师爷意志力强,注辇与大徵还未开战,他定然是舍不得就这样撒手人寰的。

 

然此次见了方诸,却觉得他同以往的每一次临危皆是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有何不同,而内心真情实意的恐慌,却是骗不了自己,方诸这一次怕是捱不过去了。

 

“哨子....”瞧了人进来,方诸主动伸了手去。

 

“爷,您说....哨子听着....”陈哨子哽咽着,自方诸要自己与格塞一同入内,他便知晓,他该如何抉择了。

 

“哨子.....这些年,你辛苦了..... ”方诸断断续续说着:“还未给你封赏,擢升.....”

 

“爷.....”陈哨子也是一脸浊泪,顺带着格塞亦是满心哀戚,帝师突然病危,她亦不知自己何去何从。父汗曾告诉自己,任何事,皆要学会原谅,这几日,她反反复复咀嚼了离别那日,父汗与自己交代的话,才明白,父汗那话中有话,亦是告诉自己,这一切故事的发生,皆是一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命数,她不该那日挥了刀子,去找方诸寻仇的!若不是自己那日莽撞,方诸亦不会被毒蛇咬伤,更不会突然病危。

 

而今至此,均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啊!父汗声声句句,要自己学会谅解,学会感恩,可自己终究是未学会啊!

 

听了一旁声音小小的啜泣,方诸竟牵扯出一丝笑容:“公主,我此生便是真的不能做你师父了....你父亲将你托付于我,托付于大徵,我遍寻大徵上下,想为您寻一门亲事,日后为你夺回利亚塞,将利亚塞还给你,可终究是.....是.....”方诸猛烈地喘息着,心悸匆匆而来,令自己后半句竟一时连不上。

 

“爷.....哨子不要封赏,不要恩赐,不要擢升.....哨子只要公主一人......”说着,陈哨子沉重了磕了头:“爷,哨子愿求娶公主为妻,一生一世,值此一人,白首不相离!爷,您放心!!我会用命去守护于公主,就像您曾守护于娘娘......”

 

格塞大惊,她竟不知这暴风骤雨间,突然被陈哨子求了娶!虽是觉得此人木讷可笑,不解风情,然电光火石间,便在陈哨子磕头请姻之间,她终于明白了,为何陈哨子一开始给自己的感觉便是似曾相见,犹如故人!!因为,他像极了曾经归于父汗面前,求娶自己的世子阿木尔!!那急促,那慌乱,那木讷.....均是像极了他啊!!!

 

白首不相离.......这话,阿木尔曾对自己说过,说这是中原最美的情话,而今,终有一中原男子,在自己面前发誓,将此话亲口说于了自己听.....

 

一时间猛烈的泪水汹涌而下,格塞亦郑重朝方诸磕头行礼:“帝师爷,格塞愿意嫁给陈大人,大徵最勇猛的指挥使......”

 

此番二人的表态,竟亦触动了方诸,一行清泪而下,方诸像是心中最后一件心事落了地,缓缓地点了头。

待陈哨子二人出去后,最后相见之人,便是方卓英。

 

方诸已然疲累至极,却不肯歇息,算着时间,待药效尽数生成,应该是明日下午,此番如何亦不可能就这样离去,方诸便仍旧是坚持了,要见方卓英。

 

此刻榻间之剩了师徒三人,方卓英与方海市二人便再也不管不顾,一坐一跪,围了榻侧,双双握了方诸的手。

 

“卓英,你跟我了我好多年了。”方诸突然笑道:“本是让你回了翰洲为王,这一两年,却又频频诏你回来,束了你在一地为王的自由了....”

 

“师父在,卓英不远游。卓英亦不想在翰洲,亦只想陪在师父身边...”

 

“为师愧疚.....”方诸喃喃道:“若为师去了,你便早日回翰洲,与柘榴开枝散叶,日后也好后继有人....”

 

“是....卓英会的....师父您放心.....徒儿日后定会为您生许多徒子徒孙......”说罢,亦是不能自己,低低啜泣起来。

 

“我很幸运,这一生有你们二位陪伴了这短暂的十几年......虽然对你们很严格,但回想起来,把你们二位培养得还算出色,故而不悔。”

 

“若我去了,将我送回流觞......”方诸念叨:“丧事切记不可大办,不可昭告天下,以示众人,暂对前朝保密,待有朝一日,踏平了注辇,暂定了吐火鲁,再以示天下我的死讯.....以免朝堂不稳...你二人,可听清了.....”

 

“若开战,海市......哨子、赵宣、张承谦,皆是可以出战之人......周幼度,可为你镇守都中.....他胸怀天下,沉稳有度,日后能好好辅佐于你......”说罢,又瞧了方卓英,说道:“对周幼度,不可无礼,若我去了,他或许能替我顶起这一番大业.....”

 

方诸说着,愈发支持不住:“海市.....我真的太累了......我想睡了.....”

 

“师父.....师父......”二人几乎已到崩溃边缘,声声唤着方诸,然方诸仍旧是不可遏制地阖了双眼,不再言语。

 

方海市抖了手,悄然试探了他的鼻息,虽极度微弱,但仍旧还有气息,便连忙擦了眼泪,又唤了方时理来再诊脉。

 

方时理细细把了脉,心中暗道这药效散发极快,本应该是明日才出现的症状,怎料想却在今日下午便尽数现了出来,亦担心明日等不到下午,早上便彻底生效,便只好抹了眼泪,说道:“娘娘,劳烦娘娘今夜还是莫要离去了,怕就在明日清晨了......”

 

话一出,方海市又是一道汹涌的泪水喷薄而出,只得绝望地点点头,唤了玉苒来,告知穆德庆,明日早朝取消。

 

玉苒不敢耽误,连忙奔向金城宫,那穆德庆得知方诸突然病危,当即跌跌撞撞跑至昭明宫,亦是老泪纵横,非要守了寝宫门口,如何劝了也不肯离去。

 

众人便这样一同守在了昭明宫中,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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