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文字的小编辑

视频剪辑人、文案撰写人、摄影爱好者,曾在某官方媒体深耕废物编辑一职十余载,现在想认真做个作家、摄影师,但好像晚了。

【斛珠夫人续写】番外80

方海市醒来,是在第二日深夜,距离孩子出生,已昏迷五日。

 

一朝气力失尽晕厥而去,再度醒来,浑浑噩噩中全身犹如抽筋一般酸痛乏力,待思维陆续集中回覆,发现身边趴着一人,已然昏昏睡去。

 

是方诸。

 

抬手轻覆了那人的脸,他如同曾经的每一次昏睡一样,那精致绝然的侧颜,都令自己沉醉到无法呼吸。

 

而今也如此,

 

只是,今日躺在榻上的是自己,而他,却是守候的那个。

 

“海市......”他被她冰冷的手触碰惊醒,随即而来的是激动的惊喜:“醒了?”

 

声音有些激动,不知是因为天气闷热,还是烛火映照,方诸的脸色有些发红。

 

瞧了方海市有些茫然,眼神甚是迷离,方诸连忙握了方海市的手,不住吻着:“现在什么感觉?可还会痛?会不会饿?”

 

转圜了许久,方海市将昏迷前的记忆理了理,才虚弱问道:“孩子们呢?”

 

“都好....是两个男孩....能吃能睡,奶妈们哄着呢。”方诸连忙笑道,声音却夹杂着激动的哽咽。

 

“我睡了多少日了?”

 

“5日....你睡了5日了。”

 

“你一直陪着我?”

 

“嗯....陪着你....”方诸擤了擤鼻子,仿佛这一生的脆弱都用在了这几日:“你感觉可好些?我叫医官来给你瞧瞧!”

 

“鉴明.....”方海市竟是舍不得他放开自己的手:“等会儿叫医官....你陪我一会儿可好?”

 

“好....”方诸一愣,正欲起身,只得安安分分坐着:“我陪你.....”

 

“我们儿女双全了,是不是?”方海市扬起脸,苍白中蒙上一层希望:“有唯一,有.....有至勤、至深.....是不是....”

 

“是.....”方诸覆了手至她的黑发,这几日他给她梳了无数回,此刻已然丝丝顺滑:“我们有儿有女。”

 

“我满足了.....”方海市突然笑起来,两行热泪却汹涌而下:“为你生儿育女,是我这一生的愿望.....”

 

“海市......莫要说这些.....”方诸有些难过,简简单单一句“生儿育女”,却是这漫长的人生中,迈过一道又一道生死关卡,才换来的期盼多年的结果。

 

平凡人家普普通通便能实现的愿望,却是他们这滔天权势人家,期盼了多年的奢望。

 

“鉴明......孩子我留给你,日后光明正大喊你做父亲.....”方海市缓缓说道,热泪止不住,方诸越替她擦,眼泪却越是汹涌澎湃:“日后在宫里,他们只能唤你做父亲,你不能叫他们喊我母亲,亦不能让他们和唯一相认....你万万要答应我这条.....”

 

“海市.....”方诸心知肚明,可这些是他并不想放在台面上说的。他知道她拼尽全力,也知道她万般不舍,虽明白日后依然会在宫中相处,可孩子不能唤她一句母亲,这不舍、这煎熬、这痛苦,许在她生产前就已经想过千回万回的!可孩子真的降临于世,再想起此时,依然还是万般割舍不下。

 

一时间,二人竟相拥而泣,许是泣这无法左右的人生,许是泣这坎坷半世的经历,许是泣这儿女双全的不易,许是泣这日后无法预知的未来......

 

许久之后,方诸才理智抬了头,替方海市擦了泪,平复了情绪之后,严肃道:“海市,有一事,我需提前与你说来。”

 

见方诸突然正色,方海市连忙抽离情绪,认真瞧了他的双眼,等他来说。

 

“过几日,我要先行回天启。”

 

“为何?!”方海市大惊:“发生何事了?!”

 

“哨子前两日到了流觞......”

 

“哨子哥来了?”方海市又是一愣:“他人呢?”

 

“去越州了。”

 

“去越州了?”方海市又是一疑,仿佛自己昏迷的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情,自己无一所知。

 

“农署司员外郎王沪清煽动群臣,质疑你去越州产子,虽不知这谣言他从何得来,但有半数大臣被煽动了情绪,想要去越州拜见于你以证实此消息真伪。周幼度为阻止此事发生,被人暗刺于城门口,伤及了腰部,目前我还不知其伤势究竟如何。我已经命哨子快马加鞭去越州打点守护,营造你在越州养病的假象。刺杀周幼度的人已被压入大牢,以此为鉴,都中定然会太平些日子,但此事仍只是被压制,罪魁祸首定然还在逍遥法外,兴许还会再生一波事.....海市,我要先回宫控制局面。”

 

一时信息量巨大,方海市仔仔细细听了每一句,竟不知先问那一句好。默默消化了这些话,方海市抬头问道:“我呢?”

 

“你自然是安心在流觞养着。生唯一的时候,是我不好,令你没坐好这个月子....而今你生至勤至深.....我本是想好好陪了你来的,可宫中突然遇事,我又不能陪你了.....但这个月子,我定然是要你好好坐的,把先前落下的病根子,都除了去,可好?”

 

“鉴明.....”方海市眼中闪着泪花:“你守了我这么多天,可撑得住?这样的身子,我怎么放心得了你回天启,又去面对朝堂上的事....”

 

“无碍....”方诸牵了牵嘴角,笑道:“他们忌惮我.....自然不敢造次....你信不信,我只要往朝会上一站.....他们依然还会发颤.....”

 

“呵.....”方海市突然噗嗤一笑,眼泪却汹涌而下:“鉴明....你要好好的......而今你有两个孩子要你守护着长大......”

 

“也是你的孩子....你莫要‘推卸’了责任....日后回宫,也还是要唤你一句娘.....娘的.....”

 

方海市点点头,伸手将方诸又搂近面前,方诸没有忍住,深情吻下,夫妻二人再一次悲喜相揉。

 

良久,方诸才挣脱出来,缓缓起身出了屋,见一众人等如先前那般守在门口,继而淡淡道:“娘娘醒了,你们去看看。”

 

方诸说得极为平和,已然过了之前那大喜大悲的激动,反倒令玉苒等一众人等连扑带冲涌进了屋子。

 

“你也去看看,”方诸瞧了一脸无悲无喜、见了自己反倒低头的方时理,许是这几日对自己多了些情绪,瞧了自己出了屋子,亦不怎么说话,或许还在为前几日劝不动自己而生着闷气,方诸便又柔声道:“娘娘醒了一些时辰了,你也进去给娘娘把把脉,看你和王绪兰的手法,是不是一个准样。”

 

既帝师爷这样说来,方时理便不再端着,弯腰拱了手,闷闷应下。这几日方时理的确生了方诸的闷气,那日方家族老来“兴师问罪”本就惹恼了自己,那方诸还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非要固执己见陪了方海市来,日夜榻前守候照顾,以致前胸后背均是化脓感染,又大把大把吃着通心粒,丝毫不听劝阻,实在是令人倍增焦虑!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的病人,作为医官,实在是生气!

 

然方诸是家主,自己这气本就生得不应该,只是作为方诸的贴身医官,这么多年花了巨大的气力医治,才有如今这继续活着的好成绩,可方诸此次这样不听话,叫自己如何能放心得下,又如何高兴得起来呢?!

 

而今娘娘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乃是方诸花了巨大的代价和神气换来的,众人可以庆幸,可自己,哪里能笑得出来!

 

方时理默默想着,欠了身进屋去瞧太后去,便连多一句的寒暄都没和方诸去说,竟是连瞥都没瞥方诸一眼。

 

“师父.....”见人纷纷入了方海市屋中,方卓英作为男子,仍旧是不便进去探视,便伸手搀了方诸来:“这几日您辛苦了,徒儿扶您回屋歇着去....”

 

及至此时此刻,方诸这才一刻石头落了地,应了方卓英,由他搀着回屋去。许是一切事都理出了头绪,方海市平安了,孩子也健康,下一步回宫也得到了方海市的应允,多日来被竭力压制的病痛,此刻才汹汹来袭。还未走到自己屋门前,便觉得一阵阵心慌袭来。

 

方诸努力压制了层层上涌的不适,胡乱摸了胸口衣襟,本能想要去掏药罐子。

 

“师父可是不妥?”方卓瞧了人似摸着什么,脸色越发绯红,担心问道:“是不是要找药?”

 

“卓英.....”方诸猛然捂了心口,停了脚步,另一只手紧紧抓了方卓英:“我有些头昏....”

 

“师父....师父.....”方卓英连忙将人搂紧怀中,撑了人放慢脚步:“坚持住,徒儿送您回屋歇着。”

 

“不行了.....”方诸喃喃道,声音突然低沉下去,身子也不由自主顺着方卓英滑落。

 

“师父.....师父!”方卓英连连喊着,却耐不住方诸突然间身子的滑落,连忙大声朝屋中吼道:“无暇!无恙!!”

 

听了外头高声急吼,二人匆匆跑出来,便见方诸已然倒在了屋外走廊中,方卓英正努力将他扶起,惊得二人撒开手脚便冲去。

 

那方时理与王绪兰先后给方海市把了脉,均是欣喜。那云片先入稳住血气,这参王根熬药再入充盈生血,果真是“强强联手”,不过一日半的功夫,方海市这脉象已与先前截然不同,脉搏强劲有力,甚不像一个产后才5日的弱妇。二人心中宽慰不已,只道娘娘这月子若做足来,做好来,日后身上那些腰酸背痛的毛病许能好了一大半。

 

方海市听着心中欢喜,恰逢两个孩子醒了喝奶,奶娘们喂了奶后,方海市全然不顾已至子时,非要瞧一瞧孩子们。奶娘们拗不过太后,又将孩子们抱来予她瞧了许久。

 

看着两个俊俏的孩子,方海市心中倍觉幸福,两个孩子均是高鼻梁、双眼皮儿、薄薄的嘴唇与方诸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自觉问众人,像自己多些,还是像帝师爷多一些。

 

众人像是串好了词一般,纷纷道:“小世子是帝师爷从方家过继领养来的,自然是像方家人的,怎么看都是继承了方家子嗣的样貌,怎么会像了娘娘来呢?”

 

众人虽是低声试探着回应,瞬间便也让方海市明白了,两个孩子虽是从自己身上掉下的骨血,

甚至不用等到回宫,便从此刻开始,小世子便真的就是小世子,与自己,没有“关系”。

 

心间有些酸楚,却又不得不承认,众人说辞是对的。此后无论是宫内还是宫外,便是在流觞方家之外,这两个孩子都将以“过继”的身份,成为方诸的儿子。

 

罢了,不过是在外界掩盖了真是身份而已,倒也不必太难过,终究是生的,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何况,这主意最初就是自己提的。

 

方海市左思右想,两个孩子至少还能和自己朝夕相处二十来天,又觉得没什么好悲伤的,便又调整了心情,将孩子还给了奶娘。

 

安顿好了方海市歇息,众人便散去。玉苒将方时理送至门口,左右瞧了无人,拦了方时理。

 

方时理正疑惑,玉苒从怀中掏出三块帕子,递给方时理,不无担忧道:“医官,这是我在娘娘榻侧矮几角发现的帕子,都是帝师爷的,您看看.....”

 

方时理瞥了一眼,上面层层血迹,令人心中一颤,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得接了帕子,咬了嘴唇,发了好一会儿呆。

 

“这些日子,帝师爷衣不解带守着娘娘,怕中途也犯了病,呕了血,又怕被人发现,便随手将帕子扔在了矮几底下.....医官,爷的身子还需要您多费心,这些,我并未与娘娘说起.....”

 

“谢玉苒姑娘....”方时理一时如鲠在喉,这帕子令自己心中压力甚大,将东西揉成一团,塞进了怀中,方时理拱了拱手,行了礼便转身朝方诸屋中行去。

 

入了屋,便见方诸紧闭双眼,嘴角带血,上身衣物褪得一干二净,前胸后背皆是大片青紫,不细看,压根看不出密密麻麻的伤口化脓甚是严重,方卓英正盘腿坐于榻上给他运功,源源不断输入的真气,令方诸脸色看着并不那么苍白。

 

方时理心中一紧,料想此人定是回了屋便撑不下去了,便默默站在一边等着。

 

良久,方卓英收了手,将人扶着躺下,叫到:“医官,快给师父瞧瞧情况!”

 

叹息一身,方时理上前挽了手来,细细摸了许久,低声道:“心绪不宁,疲劳过度,伤口感染,低热变高热,旧疾蠢蠢欲动又被药物所压制,吃药又无节制,至病症散不出....”

 

“什么意思啊,医官?”方卓英皱了眉头。

 

“没什么意思!”方时理没好气:“你就不该输真气,又将症状压制了!若再呕血,便让他呕,若再喘,便让他喘!若是心疾爆发,便也让他发!”

 

“医官,你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师父已劳累了多日了,你....你说这些,岂不是要了师父半条命?!”

 

“如何要得了?”方时理眉毛拧成了疙瘩:“本来养得好好的,被刺荆条伤了皮肉倒也无大碍,偏偏天热又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多日,化脓感染实属正常!日夜不休,自然引发喘症和心疾,偏偏又靠大把药物压制,至肺血淤堵而不散,自然便成现下这模样!莫说要了他半条命,他哪里还有半条命可给?就这三分之一的命,再折腾,也就没了,从此以后,你无师父,我无家主,各自安好!”

 

方时理带着怒气说话,恨铁不成钢,方卓英一时语塞,他心知方时理不过心直口快,然对方诸,那是忠心耿耿,自然没话说的。

 

“那现在如何?”方卓英无奈问道。

 

“高热不止,皆由伤口引起,你又给他渡真气,暂时散不出这些病气....”方时理无奈至极:“打个水来,清理伤口。等明天醒来,气一气他,促了他把肺里头拥堵的淤血先吐出来再说吧。”

 

“这....这妥当?”方卓英简直愣住。

 

“大公子放心,我比帝师爷还不想他死,听我的便是!”方时理说道此处,连声音都平淡了许多,方卓英不得不信。

 

众人便又端水的端水,清创的清创,尽心尽力照顾起方诸来。

 

那方诸哪里还知道发生了何事,早就昏得不醒人事,任由众人摆布,待一切安稳下来,已近寅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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