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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珠夫人续写】似是故人来(92)

【坦诚】


 (本章字节:4577)


入了方诸寝宫,转过屏风,见方诸确实已转醒,方海市不禁心中踏实了几许,连忙坐了榻侧,将人细细瞧了。虽是一脸苍白,甚是虚弱,但好歹意识清晰。

 

“听说你醒了,我来瞧瞧你。”方海市握了方诸的手,又伸了手指将他凌乱的发丝捋了捋。

 

方诸轻轻转了头,瞧了陈哨子,出去好一会儿,淋了个一头半湿进来,尚未给个解释。

 

陈哨子连忙说道:“爷,外头格塞公主来向您请罪来了,道是昨日误会了。您病着,哨子没让她进,她便跪在了外头。现下外头下着雨,哨子让丁木送公主回去,公主却是不肯,嚷着说让着雨来救赎她,说是她利亚塞的祈福方式。故而刚刚叫嚷了几句,扰了爷休息了。”

 

“让她进屋。”方诸说着,声音越发清晰有力了些。

 

“你莫要挂念,我已经让她进屋了,就在正殿,一身湿湿嗒嗒的,不便见人。你再缓一缓,我令人给她换身干净衣裳,也才好见你来着。”方海市说着,又顺势握了他的手,亦不管旁的人在,方诸也未如之前那般畏缩。

 

“海市,我有些话,想与你说。”方诸低咳几声,喘了口气说道。

 

方海市便遣了人都出去正殿候着,这才低低柔柔说道:“你说,我都听着。”

 

“扶我起来。”方诸挣扎着,想要坐起,方海市无奈,又劝不动,只得自己靠了床榻,令方诸疲软地靠在自己怀中躺着,方诸竟也未拒绝。外头大雨瓢泼作响,更显得屋内静谧,只闻得怀中之人低重的喘息声,那起起伏伏的胸膛,令方海市鼻头一酸。

 

“虎符......给了哨子。”方诸一边想着,一边慢慢道来:“调入流觞军8万,5万驻扎雍兀关,3万护天启.....海市,两军交战,不到万不得已,你莫要御驾亲征。这8万流觞军,用度皆由方氏来出。”

 

“你刚醒,这些事待你好些了,再与我相谈。如今当是好好调理。”方海市劝道。她心知方诸突然与自己谈起发兵,定然是心知肚明自己怕是撑不到那一日了,故而将许多事向自己交代清楚来,不禁眼眶一红,将人紧紧地搂进了怀中,用下巴蹭了蹭那人的额头:“现在谈发兵,还早了些。你好好调理,说不准,发兵那日你仍可以踏马飞腾。”

 

“咳咳......”方诸咳着,在方海市看不见的表情里,牵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海市.....我梦里,梦里曾想过很多次,我依然矫健如风.....此番却不得不承认,怕是回不到从前了。”

 

方海市默默流了眼泪,不再说话。

 

方诸又道:“哨子,我想为他赐婚....赐婚格塞.....不知你允否.....利亚塞亡国,即自动归顺大徵.....这是库由与我的约定.....若日后,日后大徵夺回了利亚塞,便允她回去,与夫婿共治藩土。”

 

方诸这番话,乃是的的确确令方海市震惊不已,她竟从来都不知,方诸千挑万选竟选了陈哨子!大脑疾速思考几圈,突然就明白了,为何方诸会一直遣了陈哨子做各种差事,又为让陈哨子相陪于格塞.....至于玉苒突然的请断婚约,亦是从那夜见了方诸以后,才发生的.....

 

说不出是为玉苒惋惜,还是为方诸又一次背着自己的谋划而感到哀伤,方海市心痛地闭了闭眼睛,摁下了一肚子万般心酸。可方诸这般打算,细细想来,或将是最好的选择......现在人已是这番模样,能撑住多少日还不知道,不若便就这样吧。

 

方海市偏了偏头,任泪水流进脖颈,哽咽道:“你若这样安排,便也是有你的道理,我岂能不允。只是,哨子哥可也愿意?”

 

“他尚且还未答应。我亦不想逼了他。若有朝一日.....有朝一日时局所逼,哨子仍旧不愿意,海市.....咳咳咳....海市,你便再替公主寻一门好的亲事,需有勇有谋,骁勇善战,也能好好善待公主的......”

 

“嗯.....”

 

“海市....”方诸被方海市握着的手紧了紧她:“大典那日早晨,我与金平去了围猎场,在注辇使臣营帐外,泥中腐木边埋植了黄金蕈.....西南一带人,好食菌菇,塔尔端亦如此......他们摘了黄金蕈,必然若获至宝,不舍立刻就用....咳咳咳.....我令卓英给所有使臣,均送了十坛宫内的青梅酿,黄金蕈与青梅酿皆无毒,但同食便会于体内生出毒素,过些时日便会毒侵六腑而暴毙......塔尔端好酒,若回程途中用了黄金蕈,佐以青梅酿,必定体内毒素沉积,出了大徵,入了吐火罗,便会死在吐火罗境内......海市,塔尔端我本想让他的命,由天来安排.....而今却是歪打正着!木盒是注辇人替换的,若无塔尔端准许,此木盒进不了宫中.....若他回程中身亡,便是报了这蛇毒之仇.....海市,我能做的,便是这些了....若塔尔端身亡,注辇定然尽快发兵,届时,海市.....你便要辛苦些了....”

 

“你莫要再说了.....”方海市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字字句句皆是在为身后之事而交代安排,她怎听得下如此残酷的坦诚相待!!?

 

“鉴明,我从不问你的计划,你若要做什么,向来都是自己做了便是,以前如此,现在也这样...若是....若是你从一开始便告知于我,也许...也许很多事便不会这般无可挽回....”方海市已是泣不成声,本想隐忍了心中哀怮,怎知在方诸的一番竭力告知中,自己已是隐忍不住心头万般哀戚。

 

“海市... ...再结柏溪,是我对不起你.....可是若我事事与你说了,你定然会为了我的身子阻挠我。很多事,我已没有时间再拖了。若还事事将你拉下水,你承担的或将更多.....我不忍,亦不舍.....”

 

“可你却舍得给了我和离书。”方海市喃喃道来,摩挲着他并不很有力的手掌,任泪水横流:“我从未爱过周幼度,你可信?那日我将他当做你,你可信.....”方海市啜嗫着,这件事她本不欲再提,可是今日她话已至此,她突然想说清真相,若真的发生了什么,她亦希望没有遗憾。

 

怀中人轻轻点点头,便不再有回应。方海市细细瞧了人来,双眼已是渐渐微阖。许是说了太久的话,累着了,方海市低头轻轻吻了他额头,将他从怀中搂靠于枕上,抽出自己的身子,又坐于了榻侧,再次轻抚了他越发灰败的脸颊,而后揩了眼泪,理了理情绪,转出屏风。

 

方时理也已至了正殿等候,一众人皆是纷纷上前,瞧了方海市红肿的双眼,个个心中不忍,亦不好再相问。

 

“他太累了,又睡过去了。”方海市轻声道:“时理,你进去瞧一瞧脉象。哨子哥,劳烦你先送公主回去吧,今日怕是他又见不了公主了,公主的心愿,他会懂的,不必再跑一趟了。”

 

说罢,又瞧了玉苒,心道今日她才明白落湖那夜她的委屈与悲愤,甚至是果断,心中倍觉心疼,便道:“玉苒,你领了人先行回宫吧,本宫一个人在这里呆会儿便是。”

 

玉苒心中一惑,这冷不丁地要自己回凤梧宫,亦是奇怪。然瞧了方海市的眼神,竟是与平日里不一样,便只好欠了欠身,行了礼,领了冰菊等人回去了。

 

那厢方时理给方诸把了脉,又见人堕入睡梦中,便收了医箱转出屏风。

 

“时理,今日帝师与我论了些事,字字句句皆是嘱托,本宫实在是听不下去.....本宫问你,帝师爷这情况,还有多少日子能撑?”问罢,又是双眼通红。

 

“爷若是没有被毒蛇所咬伤,其实半年勉强是可以撑着的。而今毒素一入,虽是用了药在克制,在祛除,但不可逆转倾入了血液。血液通全身,饶是每日用血药,那体内还未祛除的毒素依然是很伤身的。怕是此毒解完后,还剩下三个月,亦是万幸了。”

 

“三个月......”方海市掩了滔天的心伤:“本宫满足了......”

 

“娘娘,还有一事,时理需要向您禀告。”

 

“说来便是。”

 

“娘娘.....帝师爷今日已醒,瞧了这脉象已逐步好转,怕是明日用药,爷自己会发现端倪。他本就懂制毒,百药一尝皆知其效。这药以娘娘之血而入,咱们这位爷,万万是骗不了的。”

 

“今日的药是如何用下的?”

 

“用药时,爷尚且在昏迷中。”

 

“那便早些时间到凤梧宫取血,再给帝师用些延缓苏醒又裨益睡眠的药,昏睡中喂下便是。”方海市当即想到,那人的确并非好欺骗之人,若令他知晓了自己日日取血给他制药,怕是他宁死亦不会答应。

 

“是.....”方时理感怀道:“娘娘的大恩大德,我方家定然铭记于心。”

 

“不必,本宫亦姓方。”说罢,方海市叹息一声,转头又瞧了屏风内昏睡的人,不免神伤起来。

 

按着方海市的指示,方时理便每日睡前给方诸用了令其昏睡但并无副作用的安神香,并于寅时四刻入了凤梧宫取血,再回昭明宫制药,待药制好又喂下去,直至方诸醒来,便已至了巳时四刻,一切都在方海市所谋划中那般,方诸并未有所怀疑。

 

这样便又过了三日,因着方海市血药见效的缘由,再加之方诸日夜休息时间皆足,且不再费神去想那些国事,待四日一过,方诸已能自行下榻,在院子里走动些许了。方海市因着休沐,每日亦寻了时间来昭明宫相伴,与陈哨子与方卓英二人,陪着方诸说上几句话,又瞧了他照例用下那些治喘疾和心疾的药,偶尔说上几句朝堂之上的事,方诸亦不作声,只是静静听了方海市的说辞,点头或指点几番,倒也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来。

 

期间见了两回格塞,那姑娘竟拘束起来,兴许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端庄有礼起来,瞧着像是改头换面了一身,不免令人唏嘘,亡国之下,再骄傲的公主亦是寄人篱下,不得不收敛其锋芒。方诸与方海市皆故意擢了陈哨子陪着公主说话,抑或又是遣了方卓英来一同用膳,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直至第五日晨醒,方诸瞧了天色,又至巳时四刻左右,不言不语由着流桥等人服侍了梳洗,用了早膳,心中便开始奇怪起来。

 

这赤红伶虽是有药可解,但亦是剧毒之蛇,虽体内逼走七成毒性,但仍有三成留于体内,总归应当是有些症状的。然这几日,这些人绝口不提解毒之事,每日用的汤药中也都只是治疗心疾与缓解喘症,如以往不同,且大家均是心平气和陪了自己,个个面上都是一副心安,这不得不令人生疑。且最令自己意外的是,每日晨醒时,皆已至了巳时四刻左右!自己向来自觉,若非有病有伤陷入昏迷,是向来不会睡至这么晚的,且连着多日均是这般在同一时间清醒,令方诸心中陡生疑虑。

 

“流桥,”方诸瞧了流桥在一边收拾了碗筷,一边道:“陪本公去下凤梧宫。”

 

“是。”流桥连忙应道。这些日子因着方诸完全静下来养身子,便让金平亦跟着休沐了几日,只留了内官们贴身伺候着。

 

踱了步子行至凤梧宫,门口行了礼又请了内官通传,方海市竟是喜不胜收,自己亲自来迎。方诸远远瞧了方海市,面色有些蜡白,但精神尚好,刚起的疑虑又将将摁进肚中。

 

“我还说今日照例去瞧了你。”方海市笑着迎了方诸入内:“怎今日自行出宫了?身子可还利索?”

 

“有劳娘娘惦记。臣好很多了。躺着亦是躺着,便想着来凤梧宫,有件事,想与娘娘商量。”

 

“你说。”方海市顿了脚步。

 

“臣居于宫中养病多日,想去沁心别院小居一些日子。”

 

“怎突然想要去那里?”方海市一愣,随即说道:“也好,那里虽是不远,不过一个时辰的车马,但院子里处处是绿树,倒也凉快,你若是休养,倒也合适,就当避暑也行。”说罢,便转身对了玉苒说道:“去给陛下和公主也收拾打点些衣物,让嬷嬷们一并带去了,本宫还有几日休沐时间,陪了帝师一起去。”

 

“海市.....”方诸忍不住喊道,他本只是想单独去了那别院自在些养病,没曾想方海市竟又是带孩子又是带嬷嬷的,竟要一同陪了去。如此这般,自己竟找不到机会去探究他们是如何给自己解毒一事了。

 

然见了方海市如此欢快,倒也不忍心驳了她的痛快,只得嘴角牵了一抹笑:“行吧,有你陪着,也好。”

 

“那我便去收拾东西!”说着,方海市便对方诸莞尔一笑:“不若你同我一起进去,我尽快收拾了,好这就出发。”

 

说罢,未等方诸点头,方海市又回了头对流桥道:“去,回宫给爷备些衣物,令方时理和陈哨子,还有方卓英,金平,一同跟了去了。”末了还不忘又多了一句嘴:“去舒心苑也传一声,令公主一同随行。”

 

方诸无可奈何,本只是想安静去别院呆些日子,怎奈如此一张扬,去了这么些人,这与在昭明宫有何不同?还留了方海市等一众人都拘进一个院子,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里是去养病,不过是换个地儿一同呆着罢了!

 

方诸心中忧愁,然见了那人欢呼雀跃,心道这人长久以来亦是压抑自己太久,而今休沐还有几日,罢了罢了,便就当一起避暑吧!

 

叹了口气,方诸低低掩了嘴碎咳几声,又转而露出笑容,瞧了方海市,随了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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