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文字的小编辑

视频剪辑人、文案撰写人、摄影爱好者,曾在某官方媒体深耕废物编辑一职十余载,现在想认真做个作家、摄影师,但好像晚了。

【斛珠夫人续写】番外97

那周幼度本是用了午膳后便于榻上歇下了,半梦半醒之际,听闻了管家来报,张承谦张大人来探视,便要起身来换衣裳,谁知头晕目眩之下扯了伤口,一阵疼痛之后,张承谦自行入了屋,便直接阻了人下榻。

 

“张大人来瞧我,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派人迎接,”周幼度脸色依旧苍白,低声问道。

 

“倒不是我非要来瞧你,”张承谦嘴角牵出一抹笑:“你看今天是谁要来瞧你!”

 

说罢,周幼度顺了张承谦的笑脸朝外瞧去,便见一身鹅黄薄裳裙的方海市款款而入,那盈盈而笑的眉眼间,尽数皆是好久不见的挂念,瞧得周幼度一时竟发了愣,竟忘记了行礼。

 

“周大人!”张承谦轻轻碰了碰他,示意他注意行礼,周幼度方才掀了被子欲下榻。

 

“不必行礼,”方海市轻道:“你有伤在身,躺着便是。今日本就是出宫来城中瞧一瞧疫民的情况,顺道来看看你,是本宫禁了他们事先通传,反倒叨扰了你歇息了。”

 

“臣惶恐.....是臣失礼了.....”周幼度连忙鞠了手,侧坐着行礼。

 

“你们先下去,本宫有些话要私底下问了周大人来。”方海市瞧了瞧张承谦谦与金平,二人向来知道太后与周幼度私交匪浅,便知趣地行礼退下,只是金平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有些话亦只能烂在心中,是自己万万没有资格提醒的。

 

待到二人都离去了,屋中只剩方海市与周幼度,方海市瞧了瞧着屋中,竟是连一张椅子都未有,周幼度尴尬地笑了笑,只好支吾着说道:“幼度.....怠慢了......平日幼度极少在这府上居住,这些日子受伤不敢回老宅,以免家中双亲担忧,故而临时在此住了些日子....寒舍简陋,连娘娘可坐的位置都没有......”又看了看榻侧,一脸通红道:“若.....若娘娘不嫌弃....便.....便在榻侧坐一坐吧....”

 

“无碍。”方海市此刻竟放下了太后身段,又是一副小儿郎之态,满不在乎地一屁股坐下:“不必与我如此客套,先前听闻你为了我而受伤,心中担心不已,昨日见你在宫外晕倒,碍于众人皆在,亦不好关切.....现下你可好了些?”

 

“劳烦你惦记,好多了.....”周幼度眉眼含笑,瞧了人一如当年那般不介意自己,还特意绕行来瞧了自己,心中一阵感动。

 

“幼度,有一事,我想与你说了来。”

 

“娘娘请说。”

 

“我想将绪兰留在身边.....”方海市瞧了周幼度一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反倒有些不自在,连忙找了话题来说:“她医书精湛,此次生产,她出了不少力,且陪着我的这些日子,尽心尽力.....而今时理突然离去......虽她不精通其他,但我亦向留下来贴身陪伴,万一日后有什么需要,也好有个信任的人在身旁听差.....”

 

方海市缓缓说来,细细糯糯的声音在周幼度耳边想起,多日的相思在此刻突然尽数散出,周幼度犹如在梦境中起起伏伏,沉醉不已,一时竟瞧得方海市出了神。

 

“幼度?”方海市低声一问。

 

“哦....”抽回神识,周幼度连忙应道:“那自然是可以,只是不知绪兰那边如何去想,她可同意了?”

 

“我令玉苒向她先说了一通,愿意给她御医馆正五品职位,向御医馆要编,绝不亏待了她.....”

 

“好.....只要她愿意,我无其他意见.....只要我有,只要娘娘需要,幼度都愿意双手奉上给娘娘.....”周幼度感慨道:“王绪兰能被娘娘看中,是我周家药铺的福气.....”

 

“如此......那我便谢谢你了.....”方海市心中一口气沉下,这王绪兰留宫陪伴自己一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娘娘到我府中来,不应该是只为此事而来的吧.....”良久,周幼度说道:“方医官的事,幼度心中愧疚不已.....亦惋惜不已......若不是那日医官为了来瞧我,亦不会就这样失踪不见而后出了事......幼度病了多日未上朝,请假久矣,亦许久未曾拜见帝师爷.....不知帝师爷可好.....”

 

几句话戳中了方海市心中痛点,一番焦虑掩下,方海市沉沉说道:“不好.....病了许久....”

 

“可是需要幼度做些什么?只要幼度能为你.....为帝师爷做的....”瞧了方海市脸色哀戚,一股本能的担忧从周幼度心中腾起。

 

“他的身子,向来是时理一个人亲力亲为制药照顾着的,几乎不假以他人之手....而今时理殁了,他一直不肯接受这事实,每日病恹恹的,我昨日回宫,他竟高热起了大半夜.....时理的药断了许久.....”方海市说着,竟有些哽咽,竭力控制了下心绪,瞧了周幼度正担心着自己的眼神,问:“今日我绕道于此,便是想问问你,可还有医术高明的医者,可以代替医官,贴身照顾他......李御医在宫中多年,并不精通那些江湖异术或其他偏方,用的都是正统之药,可时理一直都是用偏方在治疗他......”

 

“我知你的意思.....”周幼度莫名有些失落,却又深深明白她对方诸的记挂。自己有什么好难受的呢?她本就全心全意对方诸啊....可心中还是会痛......原以为她特意绕了道来瞧自己,心中欢雀不已,多日的病痛都觉得那一瞬间消散了大半,可事实不过是为了方诸,她竟放下身段,来自己府中替他再求一医.....

 

明明无数次告诉自己,若是决定了选择此生只爱一人,选择放下世俗,不顾家族侧目,不做他娶,那便遵从了内心去辅佐她,陪伴她,理应为她欢愉而欢愉,为她忧愁而忧愁,为她奔忙而奔忙.....这么多年了,自己也是这么做的,甚至一再劝了玉苒,爱一个人不若成全她....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她对方诸的付出,可真的“乞求”到自己面前来,自己的心还是会痛。

 

周幼度有些酸溜溜,有些怜悯自己,然而面上却不动神色。

 

方海市见周幼度陷入沉思,以为他正在脑中搜寻着良医,便安安静静坐了榻侧来等着,

 

未几,周幼度道:“海市,抱歉.....周家已无医术如方医官那般精湛灵巧的医官了.....”

 

方海市咬了咬唇,默默点了点头,心知也的确为难了周幼度,便不再说什么。

 

一顿沉默,周幼度突然大胆地牵了方海市的手来,却在碰到她的指尖时,她心惊一缩,本能地闪至一边,却并未呵斥周幼度,只道一句:“你逾矩了....”

 

“是....”周幼度突然心一横,低声道:“你知道我向来青睐于你.....这么多年一直安身朝中,只为陪伴你....可是海市.....我想要看到的是你的幸福,而不是你整日整夜为他心力交瘁....你何时能为自己多想.....”

 

“周幼度!”方海市有些惊颤,面前之人莫名其妙的质问令自己更加揪心:“我原以为你早就明白我和他之间远不止夫妻之间的情谊,更多的是至死不渝携手共进的相守.....而今我发现你其实并不明白.....”

 

“我没有那么博大!”周幼度低声道:“我想看到的你的幸福,是有笑容的,即便你与他恩爱有加,只要你是发自肺腑的笑,我认了这么多年我的固执....可是你.....”

 

“他就是我的幸福!你不必再说!”方海市迅速起了身,叹了口气:“你累了,好生歇着,便当我今日未来过你这里!好好养着,早日回朝便是!”

 

说罢,方海市竟是头也不回朝屋外行去,周幼度不便叫住她,只瞧了她有些孤单的背影,心中默叹。

 

自周府中出来,方海市有些恼怒,有些失望,有些焦虑,又有些手足无措!满怀心思独自走着,将马车与张承谦、金平抛在身后,二人不知这太后与周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见方海市一人寡着脸孤身一人朝前走去,均是不敢上前询问,只得默默跟在了后头,以作护卫。

 

这城中已然有了好转,稀稀落落开了些许店铺,尽管这两旁皆有疫民露宿,但方海市知道他们并非无依无靠,都有水喝有粥用,果腹治病皆不是问题,便索性又沿着集市走了几圈,算作体察民情罢了。

 

直至酉时将至,方海市又累又饿,才想起昨夜自己一夜未歇,此番倦意袭来,便是连晚膳的胃口都没有了,再一回头,却见张承谦和金平还默默跟在后头,不免叹息一声:“回宫吧。”

 

待回了宫中,方海市已是呵欠连天,擢了玉苒来问昭明宫的情况,玉苒只道一整日昭明宫都未曾遣了人来上报帝师爷的病势,想必有所稳定,方海市这才点点头,熬不住地上了榻去睡。

 

至亥时一刻,方海市突闻耳边玉苒低沉的呼唤声,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正想训斥一顿,便见玉苒手中勾了自己的衣裳近前道:“娘娘,昭明宫来报,帝师爷不大好,您可要去看看?”

 

一句话说得方海市睡意全无,连忙起身自行穿了衣裳,问道:“不大好?怎么个不好法?”

 

“咳了一整日,亦吐了一整日,现下喘症有些严重,大汗来报,帝师爷一直念着想要见见娘娘.....”

 

“可又是呕血了?”方海市忙问,脸色已急速变灰。

 

“大汗并未细说,只是来请娘娘,只说帝师爷一直嚷着要见医官,要见娘娘,便一刻不停,又匆匆跑回去了.....”

 

“医官?李御医不是在么?”方海市说着,已然迈了步子进了暗道,玉苒亦紧紧跟随了脚步,在一旁解释:“不是李御医,爷一直喊着要见方医官......”

 

方海市听完这不清不楚的禀告,心中愈发心急如焚,脚上不免加快了些速度。

 

待出了暗道,转入方诸寝宫,便见方诸呼吸急促,已是无力瘫倒在榻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除了痛苦地喘息,别无他举,那微阖的双眼,在听了脚步匆匆的声音后,勉强又睁开了些,瞧见了是方海市,这才尽力张开盯着方海市的脸,千言万语都在这双目相望中。

 

“怎么回事?”方海市一屁股坐于榻前,对众人问道。

 

“师父今日喘疾颇重,已是喘了一整日,连话都说不出几句.....”方卓英焦躁不安,心疼万分:“今日一日完全未进食,早上咳了一上午,下午又吐了很久,但什么都没吐出来....我们一直想请娘娘来看看,但师父一直拦着,只道娘娘在忙国事....到了今晚不久前,突然又说要见娘娘....我们不敢怠慢,只得请了你来.....”

 

方卓英皱着眉头说道,心中对方诸的担忧此刻又不好当着方诸的面说起来,只得连连看了方海市,希望她能明白方诸此时此地的境遇。

 

“若是想见我,你何时找人来告诉我都是可以的.....何故要拖到这个点....”方海市隐下心中的不忍,柔柔缓缓地抚着方诸有些凌乱的碎发:“我今日忙了一整日......瞧你喘成这样,不若好好休息.....有什么话,等你好些再说于我听可好?”

 

方海市轻轻说着,方诸却一把拉了她的袖子,急喘吁吁之下,问道:“你可找了方时理?”

 

众人纷纷低了头,不敢言语。方海市瞧了大伙儿的模样,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回头又瞧了瞧方诸,心下不忍,却还是想了说辞来:“鉴明.....我们也叫了人去寻.....”

 

“你骗我.....”方诸突然铆足了力气叫道:“他们....他们都说我是幻觉....说时理已经去了!你们....你们并没有去再去寻他.....”

 

再一次转头看向众人,方海市眉头越发拧得紧!昨日自己将方诸的疑惑说予了众人来听,这些人都称方诸不过是悲伤过度,思念甚深而不愿接受事实,自己亦不过随了众人也便这样认为!谁知,谁知这帮人竟背着自己告诉方诸,他不过是幻觉,自己并未擢人继续去寻!然此事众人并未告知自己啊!!!而今面对方诸质问,自己不过编了几句安慰的话来劝道他,谁知竟被揭穿!!

 

好一群事先不套好说辞的人!!自己还忙着圆这个谎,他们倒提前据实相告了!

 

一时间方海市郁结,不知如何面对方诸。方时理殁去,自己何止心疼!何止难受!何止不舍!可自己并未在都中,众人的描述自然是信的,方诸已然病入膏肓,极度悲伤之下,不肯接受方时理离去的事实亦在情在理,可而今他一而再再而三表示方时理并未死去,但先前派出去寻人的暗卫皆是寻不到人,那尸体又与方时理如出一辙,叫自己如何处理?!

 

本是想着劝慰了方诸来,便道一句派了人继续寻,以宽慰了他现下这支离破碎的病体和有些不清不楚的意识,谁知这帮人竟迂腐到连个善意的谎言都不会编,实乃是孺子不可教也!!

 

“他没死....那个人不是他....时理的手是有伤口的.....那个尸体没有伤口....”方诸再一次强调着,心中又气又急,短短几句话令自己眼前一阵又一阵发黑。

 

“爷.....我们问了暗卫,那手上是有伤口的.....不过是当时摆放的姿势,您并未看清.....”陈哨子心中亦是焦急万分,方诸已经病得不清不楚,当时又笃定了那尸体便是方时理,而今又来推翻,便是想找那尸体过来再验也是不可能了,早就一把火化了.....

 

“哨子!”方海市斥责道,而后牵了方诸的手,瞧了他这样焦急喘息的模样,连连替他抚了心口,止不住安慰着:“我定然派了人去寻他....你莫要再着急了,仔细又气坏了身子.....”

 

“我没有幻觉.....海市.....直觉告诉我,那不是时理....不是他!!”方诸用了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攥住方海市的手:“我无法给流觞一个交代....你们要替我把人寻回来.....”

 

“好...好....”方海市连连点头,又瞥了一眼李御医,示意他快近前诊治。

 

李御医亦是无奈至极,入了前来又细细诊了片刻的脉,面色凝重地掏了针来,将方诸胸前的衣襟撩开,几针扎下去,方诸便是连喘息的急促都没了,病恹恹沉睡过去。

 

待到人悄无声息,方海市这才将一众人统统喊至院中,心中颇为愠怒问道:“那尸体到底是不是方时理的?!”

 

“是....的确是医官的.....”金平再次确认道:“属下今日再一次回霁风馆把那几个给医官整理妆发的暗卫喊了来又问了一遍,那手上可有伤口,他们都说的确是有的!可能只是那尸体泡胀了,又是双手交叠向下摆放的,故而爷没有看清楚.....”

 

“娘娘,爷心中不肯接受,故而一再二再而三要我们去寻人.....我们本也想说我们去寻了人了,好哄了他心安来....可是我们爷向来不是一个自欺欺人的人.....若骗得了他一天,可骗不了他一世,届时找不到医官来,我们担心爷再一次崩溃于榻前,反而对他的病不好,故而我们这一次都不想欺骗他.....”陈哨子跟着说道。

 

方海市何尝不知这个理!可瞧着方诸这样,心中万般心疼啊!

 

“李御医,帝师爷这般情况,还能撑多久?”方海市红了眼眶,今日方诸这情形瞧着只是惹翻了喘疾,可整个人瞧着已是极为不稳妥了。

 

“娘娘,微臣不敢欺瞒......帝师爷已是病入膏肓,强撑不了太久了.....方医官离去本身给爷的打击就很大,而今又不肯接受事实.....微臣给帝师爷把了脉,血弱隔阻,神气涣散,的确是有精神浑浊之势,再加上方医官的药断了这么多日,对帝师爷病情的恢复是完全不利的......今日爷连一口饭都没能吃下,微臣今日一天的脉象看下来,结合干呕的症状,这心肺淤堵之症犹如洪水猛兽,爷的身子不堪一击......娘娘,若爷能靠意志力撑下去,好的话,也不过再撑一两个月,若这意志力没有了,这便也是随时的事了......”

 

“心肺淤堵.....你们这些天又是如何治的?!”方海市犹如一颗巨石沉入潭底,被李御医一番话说得犹如海中孤舟亦将覆灭般毫无希望,只得麻木问道。

 

“先前用过归宁气压制.....后来也渡过真气强逼心肺淤血.....可这两个法子,一个犹如温水煮青蛙,淡漠了病症爆发,阻隔了及时治疗,一个犹如山洪倾泻,摧残体力过甚,皆是不适合帝师爷多次使用.....爷的病一直是方医官用药物养着的.....我们这些人的法子......”陈哨子摇摇头,也是一脑子的绝望。

 

“如此,你们都是没有办法是么?”方海市脱力至极,见众人均是点点头,只得咬牙道:“那你们便去寻人!把这戏做足!他若不信,你们便寻人寻给他看,心中若有希望,自然活得有盼头些!”

 

方海市忍住眼眶的泪水,说下这番令人无奈至极的话,已实属不易。

 

人至极限,还有什么法子可挽留?只要还有一招,她方海市都会想办法,逆天改命留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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