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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剪辑人、文案撰写人、摄影爱好者,曾在某官方媒体深耕废物编辑一职十余载,现在想认真做个作家、摄影师,但好像晚了。

【斛珠夫人续写】 似是故人来(98)

【柏溪疑云】


 (本章字节:4412)


匆匆时光,一晃三年已去,已至天洪五年八月十八日。

 

这一日,方海市匆匆下了朝,便行至了昭明宫,因着是方诸祭日,待方海市到了昭明宫,已经过了时辰。

 

方海市于正殿前祭拜了灵位,又带了两个孩子行礼。两个孩子均已长大了很多。五岁半的褚惟允已开蒙两年,方海市寻了好几位老师,均是觉得不满意,只得常常下了朝,自己亲自辅导了褚惟允的功课。熠心公主褚唯一亦有四岁有余,正是撒丫子乱跑的年纪。

 

那褚惟允虽只大了褚唯一八九个月,却远比褚唯一安静内敛许多,性子倒是不像褚仲旭,反倒像缇兰多一些;而那褚唯一竟也未继承方诸的安静,无论从样貌或是性格,皆是方海市的样板,故而这朝中便再也无人背后闲话敢说公主是先帝师方诸的血脉,毕竟怎么看,都寻不到那方诸的影子。

 

“惟允,过来给老师上香。”方海市对褚惟允轻轻唤道,那褚惟允便甚为乖巧地立于牌位前,举了香,要跪下。

 

那褚唯一难得来昭明宫,此番来了,先是人来疯一般围了演练场那霁风树跑了一圈。那树本是枯萎了多年,但一直未倒,故而方海市亦不忍移了它,只是每日擢人照看着。这些年虽未有成效,但方海市仍旧坚持着成了习惯。

 

近来一个月,不知是什么缘由,那枯树突然抽了些许嫩芽来,方海市欣喜至极,跑去昭明宫看了好多次,一个月下来,满树又皆是开了嫩芽了。方海市寻不到理由,只道屋子要人撑,这树叶还得有人来伴,便往昭明宫探望的次数越发多了起来。

 

此番刚给褚惟允递了香,那褚唯一便满头大汗跑了进正殿,瞧了母亲正令哥哥跪在牌位前喊老师,便大声问道:“母亲,为何要对那木牌喊老师?我们的老师不是这个木牌。”

 

方海市心中一愣,去年祭拜方诸之时,两个孩子尚能规规矩矩叩首,今年自己的亲生闺女竟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只道是孩子突然长大了。

 

“灵牌自然不是你们的老师,可这灵牌上的名字,却是你们老师的名字。”方海市解释道。

 

“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他也从没教过孩儿什么!”褚唯一噘嘴道,她向来比褚惟允更有主见与个性。

 

“你很小的时候,老师抱过你的,也常常来宫里看你,只是你年幼,还不知道罢了。”方海市叹道,方诸终究是去了早些,离去的时候,唯一尚且只能懵里懵懂叫一声“爹爹”。而今长大了,已然有了自己的疑惑,自然提出这些问题,自己不好发怒。

 

“我可以不上香嘛?我并不认识他。”褚唯一拨弄着手里捡来的枯叶,她并不喜欢褚惟允那般听话,说完,便一溜烟儿跑了。

 

方海市瞬间黑了脸色:“回来!唯一!”

 

褚唯一不情不愿回了头,行至褚惟允身边,方海市弯了腰,一把拍了她的腿,褚唯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惊吓得嚎哭起来。

 

“跪下!给老师认错!”方海市心中有些恼怒,褚唯一越发长大,性格越发执拗,自己常常管束不了她,此番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令方海市心中漫起一阵酸楚与恼火。

 

“呜呜呜......唯一....认错......对不起,老师......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小小的人儿哭花了脸蛋,玉苒在一边又是安抚又是擦泪,早已心痛半边。

 

待两个孩子皆是上了香,行了礼,方海市才使了使眼色,令人将他们带出去,自己便自顾于殿前牌位处跪坐了下来,如往常一般取了佛珠,细细念了起来。

 

这三年方海市越发喜欢禅定打坐。前两年端午之时,因着在昭明宫祭拜方诸,小陛下褚惟允不甚被剪刀伤了手,然肉眼可见的伤口在眼前愈合,令众人为之一惊!

 

方海市连夜遣了人去流觞,想去求证心中一个怀疑,然遍寻流觞每一处能寻的角落,皆是不见方诸的身影。方海市不罢休,又飞书去了利亚塞与鹄库,将此事告知了陈哨子与方卓英,二人亦是惊讶至极,也悄然摸至流觞寻人,便是连那方家所有老宅,包括那明海涧,也寻了一遍,仍旧是不见踪影。

 

方海市只得暗想,许是自己大惊小怪了。方诸离去这么多年,褚惟允也偶尔因受些小伤而啼哭,也曾经半夜起了高热而昏昏沉沉,并不像转移了伤痛,柏溪早已无从发现。只疑惑的是,李御医曾说褚惟允身上的心疾和喘症,却是一次都没发作过。

 

方海市有疑惑,却又无从追查,只道是老天保佑,兴许方诸离去,把褚惟允身上最致命的病也带走了。遍寻方诸不见后,只得相信不过是自己疑神疑鬼,便开始每日禅定打坐,一周吃斋念佛两次,为陛下的身体祈福,为大徵这天下祈福。

 

今日是方诸祭日,孩子们上了香离去后,方海市便再也不管他们,自行打了坐,口中念念有词,玉苒如同以往,安安静静陪着。

 

那厢院子里,褚唯一却在使唤褚惟允爬树。那霁风树本就粗枝大叶,虽是枯着,然近一月长了不少嫩芽,且低枝垂落,稍微够一够,也能爬上去。

 

褚唯一如猴一般爬了两圈,便炫耀道:“这个树,我已经能够爬上去了,此后,这个树便是我的领地了!”

 

“这个树这么大,可以一人一半!”褚惟允不满道。

 

“可以,除非你也能爬上去,否则,这就是我征战而来的!”褚唯一强调道:“你爬上去看看!”

 

那褚惟允并不肯服输,踮了脚尖便要去攀那垂落的枝丫,可伸了几次手,都未曾够上,褚唯一连忙跑去,跪在地上,豪气冲天地说:“哥哥,你踩我背上去,你再爬上去!”

 

见褚唯一如此大方,那褚惟允竟也不客气,麻溜地一脚踩上了褚唯一的后背,又抓了那粗壮的枝丫,竟还真是顺着爬上去了。

 

褚唯一欢快地起了身,拍着巴掌道贺:“哥哥好棒!以后这个树,你和我就一人一半了!”

 

正欢快着,碧紫左右寻人却不见人地跑来,却见褚惟允正攀在树枝上摇摇晃晃,虽是不高,但万一摔了,那还了得!惊惧之下,一阵叫唤:“陛下!使不得!使不得!可得小心了!”

 

话还未落,那小小的褚惟允心中一惊,一个手没抓稳,竟直直朝地上摔下来,那碧紫连忙接了人,抱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方才保住了褚惟允没受什么伤。

 

又惊又惧之下,褚惟允吓得哇哇大哭,哭声将方海市从正殿中惊起,连忙起身冲了出来瞧个究竟,竟发现那碧紫搂了人坐于树下,一脸摔懵的模样,怀中那褚惟允正哇哇大哭,挥着小手喊痛。

 

方海市心中一疼,连忙冲过去将人抱了起来,却瞧了褚惟允小小的手心手背,皆是一道道划痕,均是被地上石子划伤,冒着了细细的血珠子,方海市又细细掰了脑袋来看,亏得脑袋上没有伤痕,这才略略放心!又连忙唤道:“玉苒,去把李御医请来!”说罢,又是一阵心疼地瞧了褚惟允的手,却在那一瞬,其手心手背的血痕,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震惊之下,方海市一身发麻,竟不知这满心担忧竟是是化作怒气还是心疼,拉了吓懵了在一边的褚唯一,又是一巴掌拍了她的屁股:“你又对哥哥做了什么?!为何你永远不让母后省心!!”

 

说罢,自己亦是满眼泪水。

 

那褚惟一又被方海市训了一顿,自是倍觉委屈,扯了嗓子便嚎起来,片刻之间,霁风树下,便是两个孩子哇哇大哭,一个大人低声抽泣,剩下玉苒与碧紫,皆是搂了孩子来劝,又劝了太后莫要动怒......

 

入了夜,方海市将两个孩子哄了睡着,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去。褚惟允今日明明是受了伤的,然转眼间,那伤口便全部消失殆尽,一如那年端午节那般。

 

自己也曾无限怀疑,方诸是不是还活着,亦擢了人去寻,然遍寻流觞,均是无果。而今又出现了这样的意外,冥冥之中,方海市又想起方诸,心中痛苦,不知觉开了暗道,径直走了进去。

 

那暗道本尘封多年,方海市已经多年未曾走进去,此番入了内,瞧了几年前自己命人砌的墙,竟是砌了一半,而自己竟不知!!

 

侧了身,越过那一半尚未砌完的墙,方海市漫无目的朝前走去,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昭明宫出口。

 

“墙呢?”方海市回头,自己竟是畅通无阻入了昭明宫!

 

“墙呢?!”方海市再问自己,原来那被方诸下令、堵断了昭明宫与凤梧宫的墙,早已被拆了啊!自己却是完全不知道啊!!

 

方海市又一次跌坐于昭明宫,眼泪扑朔而下,远远瞧了那黑暗中的霁风树,似下面站了那熟悉的身影,转身回眸,含笑望着自己,张开了双手,向自己拥抱而来。

 

“海市......”那人轻轻唤道。

 

“鉴明.....”方海市连忙爬起来,朝那身影奔去,却只是扑了空,趔趄倒在树根之下,眼泪哗哗不止:“鉴明.....我真的很想念你.....万水千山,我还能再到哪里,去寻了你回来啊......”

 

那夜之后,方海市便一病不起,常常摘了胸前的扳指,细细摩挲了来看,口中念着,方诸藏在了一个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不愿见自己。

 

金平不忍,将消息飞书至了越州,那个方诸与方海市曾短暂居住过的小院,如今已是花海丛丛,皆是方诸日夜精心打理的。

 

接了线报,方时理犹豫了许久,迟疑着要不要报给方诸来听。

 

那人自几年前发现方海市到了明海涧之后,当即便搬离了明海涧,到了越州。在这个朴素的小院子里,一住便是三年。这三年时间来,他从不过问朝中之事,亦完全不管人世间家长里短,只是日夜种了花草,又研制香料,将整个小院布置得不像一个男人居住的地方。

 

方时理每日把脉,大概是远离的朝堂与江湖,再也没有那些烦心事,每日只是养花养草,制香打坐,身子骨反倒强劲很多。心疾与喘症虽偶尔发一发,但频率并不高,体内的毒性虽未祛除,还留有两层,偶尔亦会发作。发作起来一身疼痛,咳血不止,常常要昏迷一两日才能转醒,但总体来说,本预言不过再活几个月的方诸,竟是堪堪熬过了三年时间,令方时理十分满足。

 

而今接了金平的飞信,道太后娘娘想念帝师,已然思念成疾,卧床不起已有十日,便握了飞书,去寻了方诸。

 

方诸彼时正端了花盆之培了土,想要将那小小的霁风花秧苗埋入。在这院子中种一株霁风花树,是他很久的心愿。

 

见了方时理一脸沉重出现在自己面前,方诸心知他有事要禀,却并不主动询问,只瞧了他一眼,便低头继续手中的培土。

 

“爷......”方时理啜嗫着:“都中来信了....”

 

半晌,方诸并不搭理,犹如压根就没听到自己说话一般。

 

“爷.....”方时理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都中来信了....”

 

“与我有何干?”一阵冷冰冰的回复。

 

“娘娘.....病了....”

 

手中一顿,便又不动声色继续:“病了便要治。有时间与越州书信,为何不好好遣了御医来治。”竟是连什么病都不问。

 

“治了,无用。许是积劳成疾,许是相思成疾......娘娘已多日不曾上朝了......您看.....”方时理为难道。

 

“我一个已死之人,如何去治?”方诸停了手中的活儿,一道严肃的目光扫过方时理:“你若担心,便收拾了东西,去瞧一瞧。就说是金平与你书信,让你回去瞧的。”

 

“宫中有李御医。”方时理尴尬说道。

 

“那便是了.....与我说这些作甚!”说罢,恼怒地将花盆一搁,生了闷气,朝林子里走去了。虽是面上冷漠,然方诸怎能不心急!竟病到起不来榻的地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方诸越想越焦虑,又瞧了手心几道细如发丝的结痂伤痕,那是十几日前突然于手心手背出现的,又不知褚惟允在哪里磕碰到了。

 

自自己假死回到流觞之后,本该在30日之后,于手腕三寸处放了血,便可解了柏溪。然方诸不忍,自己的离去,本就是为了免去方海市取血救自己,若是解了柏溪,虽自己是可以痊愈,但褚惟允必定危在旦夕,因而三十日之后,方诸并未自行解除柏溪。事实证明,这一做法的确惹了方海市一度怀疑自己仍存活于世,但好在大千世间,自己能有很多地方可以去,方海市是寻不到自己的。

 

然此番书信已直接从都中发至了越州,怕是情况没有那么简单了。

 

方诸心中担忧,乃是第一次生出,想办法见见方海市,开解一下她的心情来。

 

然而这想法转瞬即逝,方诸捂了捂隐隐作痛的心口,心疾已很久未曾发作过,而今却因方海市的消息,再次钝痛起来,方诸只得堪堪忍下,令自己莫要再去想这个问题。

 

不打扰,兴许便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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