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文字的小编辑

视频剪辑人、文案撰写人、摄影爱好者,曾在某官方媒体深耕废物编辑一职十余载,现在想认真做个作家、摄影师,但好像晚了。

斛珠夫人 续写(60)

【取证②】

午后的中正街人迹甚少,一辆马车缓缓行于街中。


阳光正甚,烈日高悬灼人心,街边铺子皆闭门避暑,清早吆喝声不绝于耳的大街,在暑热的侵袭下人声寂寥。马儿呼哧哧喷着热气,也是不安行着,怎奈赶马人口中“吁”声不止,就是不准马儿狂奔,倒是越慢越好。


方卓英已然是满头大汗,止不住拿着袖子狂擦额上的大汗,反观方诸,倒是静如处子,只一路闭着眼睛端着身子打坐,亦不知是睡去了还是心中想事,一路下来,竟是一句话也未与方卓英说。


“心静自然凉。”方诸猛然开口,吓了方卓英一跳。


“师父,您为何这大中午地出宫,这马车里如蒸笼焖炉,你倒是一点不怕热。”方卓英抱怨道。


“幼稚。”方诸抛下这句。


“师父!你看我,一身都是汗!”说罢,方卓英掀了掀贴在后背已然汗湿的衣服:“徒儿都臭了!你闻闻!”


方诸睁开眼,怔怔看着方卓英,亦不知方卓英近日里是中了什么邪,日日不来自己面前拨弄些口舌都不自在,倒是像极了方海市向自己撒娇的样子,全然无半点稳重的模样。平日里谨慎成熟的样子,近日在他身上一点都看不到。


“卓英,你不小了。”方诸叹了口气,“都娶妻了”。


“师父怎么突然感慨这么多?”方卓英一愣:“师父也不小了,比卓英大不少呢!”


这话令方诸竟不知如何往下接,只得看了看顽劣的徒弟,心下想着日后若自己去了,他这份只在自己面前袒露的孩子气性,是否也会因肩上重担的变化,而变得与自己一样,不悲不喜,不愠不火。


见方诸不再说话,而是继续闭上了双眼,不理会自己的贫嘴,方卓英悄悄叹了口气。近日里方诸总是郁结,他担心长此以往,方诸厌世情绪愈发严重,引发不可逆转的后果,便总是寻了开心的话想逗师父一笑,怎料几番下来,方诸并未舒展愁眉,反倒看向自己的眼神日日疑惑不解。


师徒二人各想各的事儿,只听“吁”地一声,马车不再抖动,掀开窗帘,老宅已经到了。


方卓英连忙下车,扶了缓缓出车的方诸小心迈下步子,看了看面前的老宅,大门正中上方依然悬挂着“清海公府”四个大字,守宅的管家早接了通报,已守在大门口早早准备接车,见方诸下车,便跑来四五个人,一道行了礼。


这是方诸小时候长大的地方,仪王之乱后,老清海公一家老小,除了方诸,皆命丧动乱之中,为避免触景生情,动乱后方诸便住进了霁风馆。先帝旭为感念清海公一家老小百年来的衷心,便遣了人日夜守着老宅,平日里也常常打理,一切维着旧状。本想等着万一日后方诸恢复清海公身份,便可重新入住。没想到方诸在霁风馆一住便是多年,后恢复爵位后,便直接住进了昭明宫,这旧宅便是一日都未曾再住过。


方卓英虽从未在这里住过,遇到方诸后也便一直在霁风馆长大,只偶尔会趁空闲时,随方诸来老宅看看,或每年清明,陪方诸前来烧香祭祖。最初来的时候,方诸每每皆是一脸哀戚,随着时间的变化,方诸越发沉默,寡言少语又冷清自傲,每每来老宅,也看不出有何心情。再到后来,请了先祖牌位进霁风馆后,这一年到头便鲜少来这老宅了。这一次来,亦不知起于什么原因。


进了大门,方诸便遣散了宅中管家一众人等,带着方卓英朝后院走去。几道长廊过去,行至书房,方诸四处看了看,于怀中掏出一把银匙,插入略有些锈迹的锁中,随着吧嗒一声响,锁开了。


方诸推门而入,一阵薄灰自门顶倾斜而下,尽数落于方诸头顶与肩头,淡淡书纸霉味迎面传来,方诸忍不住低低咳嗽了几声。


“师父,您这是?.....”方卓英不解道。虽来过多次老宅,但这是他第一次随方诸进入后院的书房,且这书房一看便是管家等人从未进入过的地界。


方诸并未说话,待方卓英一并进入后,便取了门锁,又将门关上,自门口栓牢,径直走向房中桌几,上面已然一层厚厚的灰尘。


方诸并不介意,亦不抹去这灰尘,只缓缓坐于中央,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又一个呛咳。


“师父——”方卓英担心道。


“无妨!”方诸摆摆手,缓了缓气,伸手道:“扳指。”


“哦!”方卓英应着,连忙自怀中掏出扳指递给方诸。


方诸伸手接过,将扳指内的鲛珠护片取出搁在桌几上,又自袖口中摸出一枚银针,扎向自己的手指,一股细细的鲜血瞬间从手指中冒出,由一个血点汇成血珠子。


“师父!”方卓英惊叫道,亦不知方诸这一套动作下来是要作甚。


方诸并不理会于他,放下银针,又自行将血珠子贴着扳指的外圈,一边积压着手指,一边将血在扳指圈界抹匀。待圈界都沾满了鲜血,方诸才用袖口在铺满灰尘的桌几正中央,细细摸净了灰尘,方卓英这才看到,在灰尘的掩盖下,竟不知这桌子正中央正刻着一个圆圈!!!


方诸将沾了鲜血的一圈顺着圆圈放下,待完全贴合后,便轻轻一按压,随着一声充满铁锈摩擦的机扩声响,好好的一张桌几,面上竟自动分成了两半,从正中间开始,朝左右两边自动划开。


一阵浓厚的灰尘扬起,朝方卓英掩面扑来,亦朝方诸脸上扬去,方卓英本能地捂了捂口鼻,却又听到方诸更加猛烈的呛咳声。


待桌上的灰尘散尽,方卓英便看到,桌几下方竟是空的!原来整张桌几就是一个巨大的机扩盒!!


方诸伸手从里面掏出三本卷宗,又轻轻在桌几里按了一下,便及时抽出手,待桌面缓缓自动阖上,方卓英亦是看得目瞪口呆。


“卓英,收好它。”方诸将卷宗推至他面前。


“师父,这是.....”方卓英从桌子带来的神秘中转圜回思绪,疑惑道。


“刘邵的账本。”


“刘邵的账本?!”方卓英恍然明白过来:“师父可是要我来保管?”


“是。”


“这便是刘衍口中说的账本?”


“是!”


“没想到竟被师父藏于老宅,藏得这么隐秘!难怪他们一直派出刺客至宫中屡次查探,多次伤了师父!竟没想到会被师父藏于这里!”


“是!”


“师父为何要予我保管?为何不继续放于这里?”


“宫中已无刺客。”


“宫内官中或许仍有。”


“宫内已安全。”


“海市前些日子关了碧紫。”


“碧紫非细作。”


“师父怎知不是?”


“马才早已经探得她不是,只是她心存感恩之心,故犯下错行。”


“师父你都知道?”


“是!”


“海市将她关押,你为何不说明原因?”


“关入大牢,海市是惩戒,于为师而言,是保护她周全,为何要说明原因?”


“为何师父要保她周全?”


“是人证,亦是这世界为数不多的真心对陛下好的人!”


“师父你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不多了。”


“师父为何要我守着这账本?为何你不自己守着?”


“.......”


“师父下一步你要做什么?”


“替我守着海市和孩子!”


“师父你可以自己守着。”


“.......”


“师父你是在托孤?”


“......”


“师父你究竟下一步要做什么?为何不肯明言于卓英?!”


“......”


卓英步步紧逼,方诸却屡屡失语。


方卓英懂了,账本藏了这么久,直至今日突然交给了自己,方诸定然是要去做自己拦不住的事,且关乎性命。


是什么事,会令师父有性命之忧?刘邵殒命、胡勇被杀,死了碧瑶,失了麻团,去了马才,关了碧紫,宫内细作全盘伏出,半年时间内,宫内外事端不停,背后的主使无非乃王然或魏聊,可这半年时间,此二人手握兵权,却是与自己一次都未曾交锋过!


他们或许早就知道方诸在布局,可却一再挑衅,不慌不忙,竟是丝毫不屑。


为何?!为何他们如此胆大妄为,将朝堂,将太后与帝师玩弄于股掌?!


可方诸明明知道是他们二人所为,却一直只在暗地里观望,而不动手直接了断此间诸多是非争端,不仅自己不动手,也明令禁止自己去魏府查探!


师父在怕什么?


师父又在等什么?


方卓英虽然有诸多不解,可此刻,有一条他明白了——账本交于自己之后,师父便要与他们做最后的决断!


可师父说了,他令自己一路厮杀至此,为的便是教自己经历一切,学会平定,方能顺势护国,这最后的决断,当由自己来面对的。


为何他在最关键的时候,要推开了自己?


方卓英怔怔看着方诸,方诸也迎面他的眼神,师徒二人稳坐相视,一人想试图从对方眼中读懂这半年的所有是非,可另一人却用眼神在告诉他:勿须盘根问底,只需照做便是!


方诸深邃的眼神,最终在方卓英犀利的目光中暗淡无光了。


方卓英一番急促不带任何思考的盘问,令作为师父的方诸,偃旗息鼓。


他的方卓英,终究是被自己锻造成了自己最年轻气盛时的那般模样了。


“师父,我再问你,你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


方卓英再问,语气已令方诸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逼仄。


“海市快生产了。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


未几,方诸突然说出这句话。


气氛陷入了一片宁静,似空气也被凝结。


方卓英在思绪的快速翻转下,随即反应过来了:“等了很久?”


师父在等什么?等海市生产?


他一直是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的人,这大半年的谋划,本可以快刀斩乱麻,解了魏聊王然之事,可他却一直在拖!如果培养自己,算是一个合理的理由,那么等海市生产再出手,才是最终的原因么?


为什么?


方卓英陷入疯狂的猜测中。


他不要自己去面对魏聊王然!他要亲自去了结!可他害怕遭遇不测!万一不测,方海市怀有身孕该如何自处?!说不定抛下大徵也随着去了!所以,他等得万般辛苦!他要等方海市生产完毕,他要看了孩子安全降生,看到母子平安,看到方家血脉有承,他才会放下一切世俗困扰,置生死度外,再去了断一切?到那时,即便自己遭遇不测,以方海市对他的爱,势必不会扔下孩子随他而去!!


他懂了!他再次懂了!


师父啊!你究竟花了多少心思去谋划这一切啊!


方卓英死死盯着方诸,如同在电光火石之间,读懂了方诸这本他一度翻阅不透的书!


“咳咳!”方诸一阵咳嗽打乱了方卓英的思绪,他咳得艰难又疲惫,整个身子躬得快要扶在了桌子上,抖着手从怀中摸出装有心药的瓷罐,方卓英猛然被现实扯回来,慌忙扶住方诸,顺势夺过药瓶,迅速倒出一粒心药,塞进方诸口中,一把搂过方诸不稳的上身,一掌盖住他的胸口,缓缓渡入些许内力,直至呛咳声慢慢消失,方才落下心中的焦急。


“师父可好了些?”


“无妨。谢谢卓英。”方诸轻道。


“这里阴暗潮湿,且多年不通风,空气亦不好。”方卓英看着周边,处处结着蜘蛛网,便劝道:“师父说的话,卓英都会照办,若无其他事宜,师父随卓英回宫吧?”


见方诸点点头,方卓英才慢慢起身,又仔细收了账本,扶了方诸朝外走去,并细细上了锁。


回宫路上,方卓英心中一路揣着方诸在老宅说的所有话,又将这半年来所发生的的事统统捋了一遍,见方诸仍旧皱着眉头端坐着打坐,心下一阵不忍,便趁其不被,点了他的睡穴,令他昏昏然倒于自己怀中,而后便催促着车夫加快速度,一路朝宫中奔去。


到了昭明宫,又令人速速将方诸抬于房间休憩,只道是方诸累了,需要多加休息,嘱穆连鸿给方诸燃了安神香,不允许任何人打搅,自己便揣了账本回房,再无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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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看有没有空加更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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