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珠夫人 续写（48）
【引蛇出洞②】
三日后，方卓英再见这琉璃扳指时，已然变了个样儿。原本透着黄绿的琉璃扳指，嵌上这鲛丝制成的护布后，整个扳指竟透着柔和的金光，在阳光底下照着，竟像是一枚通体发光的银贝指环。
“美！真美！”方卓英将扳指举过头顶，在阳光下，看了又看，止不住啧啧称奇。
“大公子是在看什么呢？”，陈哨子问道。下了值守回来，甫一进演练场，就看到方卓英立于霁风树下，举着什么宝贝看了许久。夏日阳光刺眼焦灼，人人避之不及，可方卓英竟是在树下待了好一会儿，姿势一动不动。
“哨子哥！是师傅的扳指！我令珍宝司他们换了鲛丝布嵌进去，这会儿看着，实为美极了！”方卓英一偏头，看到是陈哨子立于长廊下，远远问着自己，便兴奋地答道：“你也来看看！实在稀世珍宝之物！”
“难得见你对这种东西有兴趣！怎么，不如也寻了一枚琉璃扳指，再令珍宝司制块护布，等你会鹄库了，送给柘榴？”陈哨子打趣道，这边走近方卓英，从他手中拿过扳指，对着阳光一看：“嗯，果然是稀世宝贝！帝师爷的东西，真不是随随便便能买到第二件的！”
“要不然，怎么能说要这么格外护着呢？！”方卓英道。
“那你便收好吧！不若早早还于了爷，免得在你手上丢了！”陈哨子将扳指塞于方卓英手中：“日头这么大，竟还站在这里晒太阳！也不嫌热！”
“我才不会这么快就把师傅的扳指还给他呢！这么好看的东西，我啊，我等会儿就把它放到书房里去，我没事儿就多看几眼！回头啊，我就造着这扳指的模样，找人也制一个，等我回鹄库了，送给柘榴去！”
说道，两人便一同朝书房走去。
又是三日过去。
是夜，宫门落锁，各大小宫殿也熄了灯。丑时一过，便是连打更的宫人都昏昏欲睡了。悄寂无声的昭明宫院落中，在月映下闪过一阵矮小精悍的黑影，熟门熟路地绕过长廊，于暗处左右观望良久后，身手敏捷地穿过演练场，闪到书房门口。
轻触房门，见并未上锁，心疑下仍旧是浅浅推开仅容自己一人身子进入的大小，甫地闪进去。
书房并不复杂，正对门的便是方诸日常翻阅卷宗时落座的案几，黑影轻手轻脚地踮至案几边，手指划过上面层叠的卷宗直至几个木盒上。
黑影轻手拿起最上面的木盒，勾散锁扣，打开一看，皎洁如月般闪着幽幽荧光的，正是方诸的琉璃扳指！！
“不对！”黑影心中想到：“如此贵重之物，几番探寻，皆不可得，怎会如此松乏置于书房案几，且置物之盒连起码的机扩都没有?”
黑影缜密且狡黠，心中道自己怕是已落入了一个请君入瓮的圈套，便悄然盖上盒盖，将木盒放回至原位，再次蹑手蹑脚朝房门走出。然心中又暗想，若真是请君入瓮的把戏，自己若这次未上钩，下一次定然还会继续有别的什么圈套，反正来都来了，不若做点什么再走！
想着这些，黑衣人再次回到案几边，就着窗外透进的月光，左右一扫案几上的东西，顺了方诸的毛笔，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布，将扳指从木盒中取出，压在绢布上，顺着扳指外圈拓印了形状，随后擦了擦扳指，一切恢复原样后，又悄摸溜出了书房，直直朝西宫门跑去。
奔至西宫门，黑影见城门上的敌楼还亮着值守灯，便又喘着粗气爬至敌楼，于平台暗处学了几声怪异的蛙叫。
未几，一身着盔甲的将士探头探脑出来，四目相望，假借小解道一声：“老徐，我出去小解下！”便朝黑影人处走来。
“得手了？”将士问道。
“有诈！扳指直接放在书房桌子上，无任何防御，他们已经做了让我们入套的准备！所以我没将扳指带出来！”
“那又何用？！还是没取到！你这一路，可有人跟踪？”
“废话！有人跟的话，你还能看到我？”
“那你来作甚！”
“我拓了印！你托人交于大人，制一枚一样的，看是否能开启方家密室！”
“蠢货！假的有用，还费那么大力找真的作甚！你脑子是浆糊吗？！”
“我不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要找你去找！”
“废物！你他妈先滚！时间不多了！再不找到，你等着死老娘吧！”
二人正咬牙切齿地相互低声骂着，黑衣人却见身后阵阵上楼的脚步声愈发靠近，回头朝下一看，已然是火光一片！！！将士心道不妙，一个转身立即想躲，却在转身一瞬间，被身后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廷尉兵拦住了。
“麻团？！”待黑影人一转头朝下看下来，火光映至脸上，陈哨子一愣，算过千万中可能，却从未想过，今夜守株待兔的，竟是昭明宫内霁风馆暗卫营十大守卫之一，仅次马才的暗卫营第三军之首麻团。
陈哨子无法置信，亦不愿相信，昭明宫内竟有细作，而这细作竟是方诸养了近10年的霁风馆暗卫！顿时心中山呼海啸般涌起一阵无法遏制的怒火，一把上前揪住麻团的衣领：“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你如何对得起帝师爷数十年的苦心栽培！！”
电光火石间，麻团被眼前晃动的阵阵火把亮光照得是双眼亮白，好不容易定了定神，却一把又被人揪住了衣领，火光下映着陈哨子不可置信又暴怒的脸，惊惧之下，只低声唤了一句“哨子哥”，便是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说话！！！”陈哨子再次怒问，手中揪住衣领的力道，不由地又加重了几分。麻团此刻俨如被抓了现行的窃贼，只得任由了他一阵撕扯。
只听布料撕扯碎裂之声，麻团本就单薄的夏衣，竟生生被扯碎，露出肩头的刺青！
陈哨子一怔，就着火把的亮光，定睛一看，双蛇纹！
又是双蛇纹！只不过这一次是在肩部！
陈哨子瞬间反应过来，一手又抓过被擒住的将士，几下大力，扯开盔甲，又撕开肩头的布料，赫然看见，一模一样的双蛇纹，一模一样的位置！
果然！宫中细作不断，处处皆是漏洞！！
陈哨子心如战鼓，连带着浑身的犹如沸腾的怒血，正想继续盘问，又听得身后一阵嘈杂，便转身一瞥，见廷尉司使关亦铭气势汹汹正顺着石阶爬上来，喘着粗气边道：“干什么？干什么？大半夜的火光冲天！你们哪里来的兵？！深夜直闯城门敌楼，何人给予的胆子？！”
话落，便见陈哨子正于眼前，揪着一名并不面熟的宫人，而宫人旁边则站着一名西宫门守卫将士，一群人纷纷看向自己。
见此状，关亦铭知陈哨子并非乱主儿，大半夜地带人在自己负责的宫门如此兴师动众拿人，定是事出有因，便行了个礼，不卑不亢地说来：“不知陈指挥使深夜领兵至此，可是当差拿人？抑或是，我廷尉有人惹了暗卫，得罪了陈指挥使？”
见关亦铭端着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陈哨子不禁笑了笑，嘲讽道：“看来，关大人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太后娘娘多次要大人整顿廷尉，肃清将士队伍，依我看，关大人这敷衍了事的功夫越发深厚了！”
“你！何故如此嘲讽？！”
“呵！”陈哨子笑到，一手将被自己扒了衣服的将士推至他面前：“关大人抓不住的细作，本指挥使替你抓了！你不若仔细看看，这是什么图案？！”
一见眼前的双蛇纹，关亦铭瞬间变了脸色，两颊顷刻间便大汗涔涔，又见旁边另一个扒了衣裳的麻团，一身暗卫营将士服装，肩上也刺着同样的双蛇纹，心下道若是论起玩忽职守，好赖有霁风馆陪着，也不算亏，便故作轻松，冷笑道：“看样子，也不止我廷尉有细作，陈大人你这暗卫也是藏得一手好人！太后面前，你我二人可有得一罚！本官也不孤独！”
“呵！”陈哨子冷哼道：“这般时候，关大人想的竟还是自己的前程。陈某还未有时间去想这些。您还是看看，如何把廷尉司再重新整顿一下吧！您在太后面前吃的杖刑，陈某还记得呢！”说罢，便对暗卫们一声令下：“把这二人押至廷尉司预审大牢！”遂又转身对满头大汗的关亦铭说道：“事关廷尉，借关大人预审牢一用！关大人没有意见吧？”
关亦铭方才从陈哨子的话中反应过来，鞠道：“请随意！”
陈哨子便一拱手，领着一众暗卫列队朝廷尉司走去，私下却低声嘱咐离自己最近的暗卫道：“速回昭明宫，将事禀了大公子，请大公子连夜彻查所有暗卫！记住，莫要扰了帝师休息！暗中集合，尽快筛查身上有双蛇纹刺青的人！”
望着越走越远的暗卫，关亦铭擦了擦冷汗，对站在敌楼外看热闹的当夜值守将士们低声吼道：“看什么？！！！还不速速集合！！全体廷尉司将士统统给我找来！！！！验身！！！快点！”
评论(2)